彗與不死鳥

那年輕的女子，已在外面坐了足足一個上午。從早上我回來時裝店，到現在我的午休時間。她只是坐著，似在沉思，又像是在為些什麼而歎息著。我將店子交給素兒，而後趁著這午休時間嘗試跟她傾談。
我走到她旁邊說：「抱歉。請問我可坐這兒嗎？」
她很美，很清秀的，不濃不俗，跟竺箕這妮子有點相像。但是卻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。尤其在她笑的時候，那種感覺濃得會令人猜測她究竟遭遇過多少的不幸，導致現在會這樣的強顏歡笑。
「我見你坐在這裡一個上午了。在等人嗎？」
「你怎會知道我……」
我向店子指了一下，說：「我的店子在那邊。你的朋友也真過份，要你等他半天還不出現。」
「不。我只是累了，所以在這休息一下。」
「一個上午……對不死的靈魂來說，真的一點也不算久呢。」
她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，「你是誰？」
「哎呀！我忘了自我介紹呢！」我笑著說：「我叫星野彗。放心，我沒有任何惡意的。」
她又再坐了下來，表現得就像即使真的發生什麼了也沒所謂似的。
「我叫凰。」她打量了我一下，說：「你好像不是個普通人。」
我沒回答。因為我們都憑自己的感覺，清楚地知道對方不是普通的人。
「你好像很閒似的。不用打理店務嗎？」
「也不是真的很閒，但我看你好像在為些什麼而困擾，告訴我吧，我還認識很多厲害的傢伙。」
她又再露出笑容，說：「想聽故事嗎？」
「我最喜歡聽故事了。」
她撥了撥被風吹亂了的及腰長髮，而後把她的故事娓娓道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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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剛告訴了你，我的名字是凰。那是鳳凰的凰，也就是不死鳥。有凰當然也有鳳，……這是繼承的名字，男的是鳳，女的是凰。
是很久之前的事了，究竟是在多少年前我也記不起來。那時候有兩個會有不死鳥出生的部族。假若有擁有不死鳥之血的人存在的話，那部族就會比另一族的地位高。但因為兩族都沒有不死鳥的情形維持了很久，雙方對於地位和權力的紛爭日趨嚴重。
有一日，在其中一個部族裡有一個擁有不死鳥之血的男嬰出生。那就是鳳。因為有了不死鳥，那一族的權力急漲，對另一族的人肆意欺壓凌辱。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幾年。直到在被欺壓的那一族裡也有不死鳥的出生，那就是我。
兩族都有不死鳥在，本應是彼此平等的。但是有人想報被欺凌的仇；有人不甘本來要像奴隸一樣的人能跟自己平起平坐，紛爭始終沒平息過。
兩族斷絕了往來。我也一直不能知道那個和我一樣擁有不死鳥之血的究竟是怎樣的人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偷跑到外面玩時碰見剛巧也是偷跑出來的鳳。我們都被對方吸引住，還經常瞞著族人相會。你知道嗎？傳說中鳳和凰是一對呢！
不過我倆的事最後還是被族人知道了。他們都不允許我和他在一起。於是，我們決定私奔，逃了出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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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麼鳳現在在哪？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嗎？」
「我現在在躲他。因為我已經受不了。」
「因為你已經不愛他了？」
「不。只是他那種愛人的方法，使我承受不了。他把我當成稀有生物一樣，過份地保護著我。什麼也輪不到我去做；沒有半點自由時間和空間。我覺得我像是被他囚禁起來似的。……這千多年來，我都想盡辦法避開他，但他很快又追來。」
凰看見我沒有作聲，笑了笑，說：「悶壞你了吧？」
「不。我只是聽到你的故事後有點身同感受。」這故事令我想起了那個人。
「身同感受？」
「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子，但是因為命運的關係，即使我有多喜歡她，也不能跟她在一起。但我就是放不下這份感情，於是就追了她幾千年……」
每次想起她，我的心都會很難過。想要盡量別傷害到她，但結果對她造成最大傷害的，仍然是我。

「我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說。」凰回憶著說：「從前有一個在魔界很有勢力的魔王愛上了天上的仙女。他不惜犧牲一切，甚至放棄強大的魔力，為了去追尋那位仙女而離開了魔界。後來，魔王因為仙女不喜歡他，所以把仙女殺死，自己就躲在王城裡，再也沒有露面」
「那魔王根本沒有殺死仙女，也沒躲在王城。他只是在尋找破解他和仙女之間那命運的詛咒的方法，沒在魔界出現罷了。」我不自覺地說了出來。
凰聽到我的話，露出一副夾雜著驚訝和疑惑的表情，說：「……難道……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魔王？」
「哈哈……哈哈……」為要掩飾自己的失言，我只好吃吃笑地說：「我怎麼可能是魔王？我只是聽說回」
「凰！那人是誰？」一把怒氣衝天的男人聲音向我們吼過來。
凰朝向聲音來源看去，接著傳來她微弱的聲音說：「……鳳？」
那男人朝我們直衝過來，一把抓住我的衣領，將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。對著我吼道：「你是誰？你想對凰怎樣？！」
在我作出回應前凰已撲了過來，拼命拉開鳳，叫道：「鳳！你快放開他！我們只是在聊天，他沒有想對我怎樣！」
鳳仍然緊抓著我的衣領，對凰說道：「無緣無故找你聊天，他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？！你怎知道他在想什麼？！」
我抓著他的手，稍微用勁的扭他的手腕，使他放開我的衣領。然後說：「她的確不知道我在想什麼。但我就明白她為什麼要離開你。她的確應該離開你。」
我雖無意挑撥，只是直話直說，但話出了口才發現我說的話無疑是在火上加油。
「你說什麼？！」怒火中燒的鳳大叫著又想要撲過來的時候，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凰給吸引了過去。
凰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地向四周張望，不自覺的說：「……怎麼了？為什麼突然……我們在哪裡？」
「在我所設的結界裡。因為我不希望我們的糾紛影響到周圍的人。」我不想在這個她所愛的世界裡引起不必要的騷動，於是把我們處身的地方和通常空間隔了開來。
「你這妖怪！」鳳說著一拳朝我的面揮過來。
我側身閃開了，說：「別忘了你自己也不是普通人類。」
我又在惹火他，是嗎﹖我自己也不知為什麼。因為他跟我太相似嗎﹖可能是。似得令我覺得討厭，就像我討厭自己一樣。
「混帳！」鳳依然對我猛揮拳，但我都躲開了。
凰突然叫道：「鳳！你快停手！你惹不起他的！他就是那個闇的魔王！你快停手！」
鳳因為凰所說的話，硬生生的把揮拳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我正想對凰的話作出否認時，鳳先說了：「他怎可能是闇的魔王？要是他是那個魔王的話，怎會說你應該離開我？魔王自己不也是曾經追著仙女不放嗎？你以為他會叫仙女離開他嗎？」

「如果離開她和不斷殺死她，你只可以選其中一個，你選哪一樣﹖」我問。
「你在說什麼﹖！」
「魔王的抉擇。」
「魔王的抉擇﹖」凰說﹕「我不明白。」
「我是想問鳳，假如他面臨和魔王一樣的問題，他會選什麼﹖」不知道究竟為什麼，在他們面前我就像失控了一樣把不想告訴別人的話都說出來。「你會選哪個﹖鳳。」
「我為什麼得回答你﹖」
「因為我想知道你值不值得我放你一條生路。我先告訴你，不答的話，你就只有死路一條。」我說罷將為掩飾身份而隱藏起來的氣稍微釋放開來，接著看見凰望向鳳，不住的打顫。
她還愛著鳳，我清楚地知道。那鳳呢﹖他會不會像我一樣的死不足惜呢﹖
「…魔王大人，我……我求」凰的聲音顫抖著說。
「別求我。已決定了的事，我是不會更改的。他的命運如何，就得看他自己的選擇。」我走到鳳面前﹕「說吧！鳳，你選哪一樣﹖離開她還是殺死她﹖」
「那個她，是誰﹖」鳳低著頭說。
「你的『她』還可以是誰﹖抑或你除了『她』以外還有其他女人﹖」
「不！」鳳猛然抬起頭吼道﹕「我只有凰！我只愛她一個！」
「回答我的問題吧。」
「我不能殺凰。怎麼可能殺她。要我殺她，我寧可自己死了算了。」

『要我殺她，我寧可自己死了算了。』說得好。

「你們知道『不死鳥』為何是『不死鳥』嗎﹖因為牠能於火裡重生。」
鳳和凰以恐懼的眼神看著我，就像等待著死神宣佈自己的死期一樣。
「鳳，回到你與凰初認識的時候，再一次學習愛人的正確方法吧。凰，你願意負起引導他的責任嗎﹖」
「謝謝！謝謝你！魔王大人。」他倆跪在我面前，向我道謝。
「鳳，讓你的心於火裡重生吧。」
火焰包圍著鳳，一會後火焰消失，他已浴火重生。
「走吧。好好地活下去。」我解開了結界，目送他們離開。
他倆獲得到新生，可以幸福的生活。我和她呢﹖我們也會有這樣的一日嗎﹖

<彗與不死鳥> -- 完
Sep 03, 00